五十三 死生契阔-《空镜戮天》

    脚步声越来越近,好戏就要开锣了。欧阳韩忽然收起笑意来,问道:“木头你怕死么?”沈豪不解,却也回道:“不怕。”欧阳韩点点头,道:“老爹说过,只有不怕死的人才有资格活着。”沈豪嗯了一声算是回答,依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。欧阳韩的声音有些苍凉,又道:“当初你没有学‘转刀’的原因就是不想这么活着吧?”沈豪没说话,却知道他要说什么了。

    欧阳韩干声笑了笑道:“不灭之身,不死的惩罚。当初我急于学成,成为不死之身。现在……”他拔出了腰畔的长刀,苦笑道:“我已经染了四百六十九人的鲜血,也就是说我聚气以后最少还能开四次全狂。”杀戮,无尽的杀戮……这是转刀的宿命,一条永远也不能回头的路。掠夺别人的生命来充实自己,这种苦楚,是任何人都想不到的。沈豪叹道:“你现在也不希望是这样,这我知道。”

    欧阳韩忽然嘿嘿的狂笑起来:“想让我死的人很多,四百多人,几年的寿命,我会很快的找回来。你说我不希望?错了!我虽然不希望再杀人,却更不希望让我的兄弟惨死别人刀下。而且这是关乎南疆生死的大事,是我命中分内之事,更不能推搪!”欧阳韩忽然沉声道:“我不希望你死在我前头,你明白么?”

    沈豪摇摇头:“你忘了,八剑是将,转刀才是王。”欧阳韩爆喝道:“错了!我们之间没有将和王,只有能与不能!你若不能杀的了他,那就我来。接受这个惩罚,就等于不死。若他们真的强到能逆天的境地,谁来也不行!天神赐予凡间,守护天下正义的刀法。若在眼前让一个不该死的人死了,我有何颜面站在这里?”

    若论嘴上的功夫,谁都比不过欧阳韩。“死生契阔,与子成说。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。”唱罢,沈豪笑了起来,道:“好吧,既然你这么说了,我会尽量不死。”听不懂诗经的意思,却听的懂话语。欧阳韩嘿嘿笑了起来,低吼道:“八剑之首,转刀、晴风全招。我们两联手已经能够杀虐鬼神了,还怕他什么。我今天到要看看,到底是谁,到底有多大本事,到底能不能逆天行事,将我们抹杀掉!”欧阳韩狂吼一声,声音彻响天际,然后大喊道:“转刀传人欧阳韩在此,谁敢上前一战!”

    沈豪右手飞舞,将置在周围的火点全部点燃。欧阳韩虽然叫的凶,在黑夜中却什么也看不见。周围亮了起来,十几道黑影也跟着窜入了视野中。欧阳韩冷冷的看着几人,笑道:“怎么,分拨来送死么?”那几十人到不着急,好像在等什么。看他们不说话,欧阳韩索然无味的道:“要么战,要么走。几位来到此地,并非是要站在这里晒月光吧?”这漆黑的雨夜,那有什么月光。一旁的沈豪不禁微笑起来。

    “不愧为转刀的传人,气概精魄果然担当。”声音悠远,却绵长不绝。欧阳韩没有听到过格苑说话,可听着这声音就知道正主来了。如此磅礴的气力,强劲如斯!欧阳韩冷声笑道:“想必你就是给我下诅咒的人吧?”格苑呵呵笑道:“豪儿果然深得陆明老友的真传,已经想到这是诅咒而非毒了。”

    豪儿?沈豪的爹娘就这么叫他的,难道这人与沈豪有什么关系?只听沈豪默默的道:“格苑前辈取笑了。”格苑又是呵呵笑道:“想必豪儿此时不叫‘苑伯伯’就是要与老夫动手了吧?”沈豪并未说话,仿佛并不想多说。格苑想必也知道,叹道:“那好吧,老夫已经放过你两次了,如今在放你一次。只要现在让巫女跟老夫回圣灵之坛,老夫会放过你的朋友。”沈豪有些苍凉的笑道:“可是您不会放了南疆数万百姓,不是么?”格苑又叹了一声,道:“这是天意,老夫只是遵从天意罢了。”

    沈豪慢慢的点点头,坚声道:“我乃胜邪的持有者,站在这里,也是遵循天意。”好一会儿,格苑的声音才传了回来:“好吧,格苑与豪儿的情谊算是断了。放过你三次,也算是全了陆明老友与老夫的情面。”

    声音越来越近,格苑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之内。格苑微微低头,拱手向两人身后的房子道:“主祭格苑,求见巫女陛下。”主祭?欧阳韩从来没听说过。看着欧阳韩询问的目光,沈豪淡淡的解释道:“主祭是巫女以下,南疆最尊贵的人之一。”他并不惊讶于这些,十几年前,在沈豪还小的时候格苑就已经是南疆主祭了。只是让他想不到的是,这十几年的分别,竟然是如此的重逢。

    娅藤与娅菘,慢慢的走到门旁。娅藤低下头,向格苑施礼:“主祭大人。”格苑抬头,看了看娅藤,笑道:“想不到圣女陛下也在也在,也罢,就请巫女陛下与圣女陛下跟老夫回圣灵之坛吧。”娅菘看看他,似乎并不惊奇于他的话。她只是淡淡的道:“主祭大人,娅菘并不想回去。”格苑或许知道是这个回答吧,也淡淡的问道:“巫女陛下何出此言?”娅菘笑了笑,问道:“没有圣树的圣灵之坛,是不需要巫女的,不是么,主祭大人?”格苑依然低着头,依旧用那平淡的声音道:“圣树还在啊,巫女陛下难道真的不相信么?”

    娅菘的微笑,早就变成了苦笑:“死去的圣树,不能守护南疆的子民。作为巫女,也没有必要守护圣树。”此时,格苑抬起头来,看着娅菘:“巫女陛下的职责是守护圣树,您的子民,自然会有圣树的守护。”或许,这些问题格苑与娅菘早就争论过吧。她们说着这样截然相反的观点,却依然能用如此平淡的语气来叙述。也可能是这些问题根本无关痛痒吧,因为他们所说的一切,都无法改变圣树已死的事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