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文 第十七章 人口批发(一)-《崇祯十三年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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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朱平槿道:“包牙侩想得周到!买人还有什么规矩,不妨与孙先生事前说清楚。至于买来之人如何使用,本公子现在就可以给各位牙侩说明白。这些人买回去,是用在西边土司的道上,修路、护商、转运,所以本公子要的是那些不怕死、有勇力、守规矩的年轻男丁。各位牙侩可与卖家说清楚了,本公子买人,十年为期。期满放归各家,自愿留下另议。每日饭食三餐,顿顿管饱:每月一次牙祭,加菜有肉;每人春秋两季衣服;饷银每月最低一两,升为队头者按级加薪。饷银一半发给个人零花,一半东家代为保存,省得吃酒赌钱嫖女人花没了,十年期满后一次返还。凡为本公子死的,本公子一律负责烧埋;残了伤了病了,本公子负责医治。伤残轻者,本公子另行安排轻活给他做。如果伤残过重不能干活,本公子养他一辈子!至于休沐之日,除假日之外,每月休息三天,即每十日休息一天。因事未休者,另寻时日补上……”
朱平槿说的清楚直白,这倒把一众牙侩镇住了。死人伤残的事对方没有回避,连出事后如何处理都一目了然。工钱虽然不高,难得的是饭管饱,衣管暖。一日三餐,顿顿管饱,一人一年至少六石粮食。如今的粮价贵得吓人,六石粮至少值十五两银子。连牙侩们自己家也不敢说一日三餐,顿顿管饱,何况待卖的草标!外加上两季衣服和十二两工钱,一年不会少于三十多两。这个工钱标准,放在当下兵荒马乱的年月,相当于将爷们的家丁!休沐只是随口一问,有啥重要?
包牙侩想了想,觉得这个待遇各方面都说得过去。至于这些待卖草标的想法,包牙侩并没有考虑。他们有口饭吃就是祖上积德了,还敢挑三拣四?不想来?想来的人多了!于是包牙侩打定主意要把这生意做了,只是……
包牙侩面露难色,道:“公子仁义,小的明白了。但这买人的标准,委实让小的们难办!”
包牙侩解释道,年纪十四岁到十七岁的男丁,各商家皆有,但不过十中有一。其余的人,年龄或小或老,性别或女流,身体或瘦弱。无罪行、无隐疾这两条,各商家买人时也要验过。几家几户一起出来逃难的,相互间还要具保。只是无亲这一条,他们确实难办。
为什么无亲一条特别难办?包牙侩接着解释道,草标大都是逃难而来的外地流民。是否有亲人在世,若草标本人愿意说出来便罢了,若本人不愿说出来,牙侩和商家都难以查证。而且据他所知,买方对这一条多未在意。如果公子确实要无亲之人,他们实在不敢保证能挑出多少。
包牙侩的解释让朱平槿意识到,他忽略了选人标准的科学化。
首要的问题,便是十四岁到十七岁的男丁在总人口中的比例。若设此时人口平均年龄四十岁,十四岁到十七岁的男丁,纯理论上只有总人口二十分之一。虽然逃荒路上的老弱妇孺总被最先淘汰,但这个比例依然不会太高。大规模的战争,必须充分动员潜在的人力资源。最高的目标是“全民总动员”。哪怕是女人老人,同样要为战争出力。
在世子与包牙侩对话时,孙洪时刻观察着世子的举动。眼见世子犹豫,孙洪立即给包牙侩使了个眼色,让他回避。待包牙侩知趣地离开,孙洪便道:“少爷,学生以为,男丁年龄不妨放宽若干,可选十四到二十五岁的。另外,无亲这一条,学生认为,似为可有可无。”
孙洪接着陈述道:“少年十四到十六岁的年纪,正是心性未定之时。学生本家有个侄儿,年少时聪明伶俐,家人都以为将来必有出息,于是一家省吃俭用送入学堂。谁知到了吃长饭的年纪,不知跟着学堂里的谁学了坏,整日里人五人六尽干坏事,家里不知劝了多少回都没用,结果他老娘被逼得差点上了吊!学生以为,队伍中必须要有老有少。如此,便可以老管少,以大管小,以贵管贱,以官管民,队伍方才好带。至于无亲这一条,学生斗胆直陈……”
朱平槿没有开口,只是眼神鼓励一下。
孙洪得到鼓励便道:“何人无亲?或死或散而已。少爷仁义,只用无亲之人,难免世人恶意揣测。况且无亲之人有如无根之物,随波逐流,无有牵挂,亦无所定处。少爷用之,何以凭据?”
孙洪的意思是,队伍中要建立管理秩序,而身份贵贱、官职高低、年龄大小,就是建立管理秩序的天然标准。每个草标都必须切实掌握,而草标的家人就是掌握他们的最好把柄!
朱平槿开始受了收孤儿养义子思想的毒害,以为恩养了三四年,必能为我所用,对被反噬的可能性认识不足。然后又受了精兵主义的毒害,以为用这三百人为基础,磨炼三四年,或许就有三百名基干军官。没想到他们心性未定,同样存在变坏的风险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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